李帕蒂:神选的乐器

十二月 27, 2019/ 2 评论

文 郝纪柳/深圳

寻找李帕蒂的CD的时间,大概有十年之久。几天前,我在一个嘈杂的超市里,在杂乱摆放CD的柜台上,一眼看到了他的一张小合集,一下子买了三张。回到家中竟然没有敢马上打开去听,而是第二天躲在车里听完了第一遍。在那样的卖场,以每张不到三元的价格买到李帕蒂的CD,甚至让我有一种幻灭的感觉。

迪努·李帕蒂作为一名钢琴家,在国内音乐爱好者的收藏中应该是个异数。但是在国内能够见到的关于他不多的文字中,都毫不吝惜地使用了几乎雷同的赞誉:他是20世纪钢琴家中的旷世奇才,他仅有的几种CD一概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经典,是唱片公司的压箱之作。

李帕蒂短暂的一生,几乎就是完全献身音乐的一个过程。他以对音乐的虔诚完成了他人生的救赎,他也因为虔诚而变得近乎纯粹。

迪努·李帕蒂,1917年生于罗马尼亚一个贵族家庭,父为业余小提琴手,母为钢琴家,而被称为近代罗马尼亚音乐之父的艾内斯库则是他的教父。史家的文字说他在学会微笑之前已经开始学习音乐了,四岁时他就可以在琴键上演奏出美妙的音符。李帕蒂幼年时师从布加勒斯特音乐学院的著名钢琴家穆西塞思库,由此而学习到她魔术般的触键法和那超群的技法。

1934年,17岁的李帕蒂因为参加维也纳国际钢琴比赛改变了其命运。他的表演获得了第二名,问题的关键在于,当时最伟大的法国钢琴家柯尔托认为这个评判不公,并愤然离场。柯尔托随即邀请李帕蒂到巴黎,亲自教授,他同时邀请其他名家教授他作曲、指挥以及室内乐。

1937年,当时的欧洲,弥漫在一种二战来临前的歌舞升平环境中。李帕蒂开始在德国、意大利等地举行了独奏会,并引起轰动。他的事业似乎就此开始蒸蒸日上,但是二战爆发了,李帕蒂的生活也来了一个急转弯,他陷入到颠沛流离之中。他带着未婚妻辗转逃到了日内瓦,期间他们的日子就靠李帕蒂到电台演出和录音的报酬来维系。等到传来战争结束的喜讯时,他同时也接到另一个不好的消息:艰苦的逃难生活使得他患上了白血病。

在外界得知李帕蒂患病的消息后,有斯特拉文斯基、明希、梅纽因等人和一些他的乐迷寄钱给李帕蒂。1950年3月,他开始接受一种来自美国的“可的松疗法”。在接受数月的疼痛难忍的治疗后,他在瑞士境内举办了一些音乐会,甚至还搬了一次家。新家中一架崭新的斯坦威音乐会钢琴是他的朋友和乐迷的集体捐赠。

他开始了惊人的录音工作,连续十二个晚上的录音,想象一下,这对一个身体正常的人都会是一场艰巨考验。但是他依然坚持自己的准则,那时EMI公司曾要求给他录制贝多芬的《第五钢琴协奏曲》,但他却说自己还要再练习四年,其实在他说过此话的几个月后,他就离开了人世。

人们念念不忘李帕蒂最后一场音乐会的场景。

原定1950年9月16日晚上的音乐会,在热切地期盼着李帕蒂,甚至在当天的早上,他还再次排练了晚上要演奏的曲目。但是在下午时分他突然发烧,李帕蒂反对临时取消音乐会,在他的坚持下,医生为他进行了紧急的注射治疗,然后他登台开始了他人生最后一场演出。当他在家人的帮助下走上舞台,全场听众起立为鼓掌,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出,他当时忍受了怎样的痛苦。接下来是一段短暂而凝重的寂静,他的手触动了键盘,发出动人的声音,李帕蒂开始了他最后的演奏。

后来有人说,这是欧洲人最后一次接受由李帕蒂的演奏所带来的美的洗礼。他演奏了音乐会的一大半的曲目,随后在半昏迷中离开了舞台。

在临近去世前,李帕蒂要求听贝多芬的弦乐四重奏。他对妻子说,并非只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作曲家就够了,而且还要成为神所遴选的好乐器。李帕蒂的一生,正是将自己当作“神选的乐器”来对待,他的艺术在钢琴家中已经成为神话,他在演奏中透出的高贵气质令无数人神往。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深圳福田图书馆“一间书房”领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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