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的一次难忘

五月 15, 2020/ 0 评论

文 ·浓香/北京

2月3日早上起来,第一个感觉就是头有些晕,两边脸颊发烫。面对疫情当前的阵势,心说:不好,难不成中招了?

赶紧服下一袋感冒冲剂之后,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乱纷纷的头绪逐渐清晰。昨天去公园暴走,身上出了一些汗,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头皮发紧。不过当时仅仅瞬间感受,没往心里去。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这个缘故。

然而,心情的忐忑,并没有随着“流行病史”的回忆确认而消减。上午的体温直逼37度,反复量了三次,仿佛那一坨坨水银凝固在了37度的位置。这个温度虽然不是电视上烂熟于心的新冠感染者37.3度以上的标准,但仿佛看到手中的体温计正在节节攀升。更加恐怖的是人类的推演。在脑海中,一种假设突然冒出来:假如并非感冒,真是中招了,家里肯定无一幸免,小区里几千人都会聚焦于吾。最近常去单位加班,接触人群往少了说也要三四十人。按照几何计算,所谓密切接触者,近千人是有的。推演无法继续了,身体不适的头晕,与推演的心惊肉跳,相互叠加已经呈现精神崩溃的先兆。

上午,伴随着发烧的感觉,腹泻状况开始出现。不用打开手机,也不用打开电视,各种疑似病例的症状科普,差不多跟当年高考背诵的元素周期表一样,都是自动闪现免能量提供到脑海。发烧、腹泻、精神不振、浑身发冷,思忖这些感受的结果,就是完全的对号入座。

当时北京正迎接着入冬以来最大的雨雪天气,彤云密布,寒气袭人,天地苍茫,城廓零落,行人鲜见。站在窗前,心不停地往下沉。该怎么办?是吃着感冒药挺着,还是去医院?如果去医院,是不是就会被隔离?料峭寒风中的胡思乱想,是理不清头绪的。好在胃口很不错,午餐过后准备睡一会,也许会好一些。然而各种思虑仍然活跃,竟然毫无睡意。因为没有睡好,下午状态很差,心情更差,几乎认定就是中招了。

次日,37度的体温始终没有多大变化,但是感觉发烧的情况没有缓解,自行吃了感冒冲剂、莲花清瘟胶囊、康泰克、板蓝根等等,期盼身体会慢慢好一点。下午,单位同事打来电话,说有一位借调干部体温很高,自我隔离在宾馆。不禁吓了一跳,难道是我传染的吗?细思极恐。

2月5日,从朦胧中起床已经是临近中午,感受如昨。已经下定决心必须去医院了。中午吃过饭,忽然想到需要准备一个洗漱包,一旦隔离了,免得来回跑。很悲壮的感觉。

室外雨雪交加。自昨晚下起来的雪花,被随后倾盆而至的冬雨淹没,天地一片雨幕。空空荡荡的小区,只有把守门口的工作人员,还尽职地守在帐篷里,时不时出现他们鲜红色的冲锋衣身影,给人一点人间暖意。出了家门口到小区停车场,没有碰到一个人,寒冷透骨的雨和瘟疫一样,把人间烟火浇灭了。车子驶出小区门口的时候,留意到把守人员的惊异之情,是啊,在这样的鬼天气谁还会出去呢?而涌动在我心里的是一点愧疚,可敬的人们啊,也许一会你们就会接到我被隔离的消息。街上,没有一辆车,雨刷器在吱吱地剥开雨雪混合的堆集。这种声音一点也不好听,但它是这个时候唯一的一点正常的声音,伴随着我。收音机里充斥的各种疫情信息,已经令人麻木了,懒得去听去想。原来拥堵繁华的街道,在一团一团的雨雪抛洒中,掩藏了各种亮色,变得与天地一样灰蒙蒙雾沉沉,像一位孤独的病人。风雨中的信号灯,露出很不起眼的红色、绿色和黄色,仿佛遥远的孤灯和渔火,在苍茫的雪原上或是怒潮翻涌的大海上闪动。车子飞溅着雨水,碾压开半尺厚的雪堆,晃晃悠悠地前行。

往日无比繁忙的空军医院里没有私家车,只是在急诊室门口停了两辆鲜红的急救车。门诊门口如同军营一般,扎起了一个硕大的军用帐篷。进到里面,一下子出现六七个全副武装穿隔离服的医生,每个人都要量体温,并且填下姓名、住址、身份证号、手机号。所幸,基本没有患者,所以无需排队。医院一楼门诊大厅,挂号看病的只有五六个人,一些穿隔离服的医生护士匆匆闪过。根据疫情形势,所有的呼吸科病人都在一楼就诊。然而,当走进诊室时,护士仍然需要再次量一下体温。不知是紧张还是穿的太厚,手腕的体温一下子升到37.3度。护士如临大敌,立即让我重新挂号去看发热门诊。我的心咯噔一下,这不是离着确诊疑似更进一步了?听天由命吧。不过暗自庆幸,亏得带了洗漱包。

发烧门诊在门诊大厅的边上,是相对独立的平房。重新挂号之后,在众人的复杂眼光下,我走进了发烧门诊。刚进门,一位穿着隔离服的护士就迎上来,面罩后面的眼光倒是很善意,带着填写了一大堆表格,然后才进到值班大夫的坊间。看着医生全副武装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浑身不着寸缕。一番询问之后,他开了单子让我做鼻拭子检测、血常规检测和拍一个胸片。站在胸透机前面,精神极度紧张,仿佛呼吸已经十分困难。当时想,就这紧张状态没病也肯定吓出病来。在等待结果时,又进来一对年轻男女,听他们与医生对话,原来他们昨天乘高铁从山西太原回北京,今天早上突然高烧。医生马上高度警觉,询问也立即详细起来。我偷偷判断,这两位更像是疑似人员。看我离他们比较近,其中那位小姑娘忽然抬起头对我说:“先生,我们高烧,您还是离远一点。”我一下子大为感动,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我的结果出来了,拿到肺片看了一下,四个字让我松了一大口气“未见异常”。随后各种检测结果,也证实我患的是一般的细菌性感冒,连流感都不是。已经不是一块石头落了地,那简直是一座山。

走出发烧门诊,已经是掌灯时分。医院外面,雨雪交加的天气已经停下了,空气中蕴含着湿湿的气息。恰在此时,单位同事打来电话,商量一个很难完成的项目。因为心情大好,于是冲着广袤的天空大声说:“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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