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节，逼婚好时节
叶秋勇/行政管理部
老孟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一句充满批判色彩的话，它足以把一个大好青年定性为无可救药。几千年来，老孟此话带来的罪孽简直罄竹难书啊。每当有人茁壮成长到可以合法地跟异性行周公之礼，尤其是濒临生产下一代的最佳时机的危险年纪，就会有一群人不约而同忧心忡忡苦口婆心恨不能代为上阵地谴责道：“你怎么还不结婚！”
作为一个正在奔三路上高速狂奔，并且想刹车又刹不住的大龄青年，老孟的话已经在我耳旁反复响起，只差余音绕梁。这份心情简直可以跟辛弃疾空怀一身热情、报国壮志难酬相比。比如有一回我照镜子，一不小心看到两鬓冒出白芽，不禁想和辛老先生一起感慨：可怜白发生。所不同的是，辛大叔是一片丹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而我是一个单身光棍汉，风霜刀剑严相逼。我的意思是，因为不可抗拒的客观因素，我大踏步迈入了被逼婚的队伍。
适逢新春佳节，逼婚形势空前严峻。除夕之夜，细雨，摄氏二三度，自然界的湿冷让我果断放弃了人类社会春晚的欢愉，坚守被窝。让我始料不及的是，老妈也远离电视，凑到我的被窝旁。她坐在床的另一头，开始和我扯家常琐事，七大姑八大姨的，她应该知道我对这些家庭伦理是是非非的厌恶，所以我确定她这是在铺垫，为后面的正题营造富有家庭情感的热乎气氛。终于，在客厅里隐约传来《难忘今宵》的片段时刻，老妈言归正传：“前段时间姑妈跟我说起一个姑娘……”我本来想打断她的，平时打电话一旦她问“有没有认识什么姑娘”，或者涉及爱情婚姻，我必定一字回绝：“停！”但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这么冷漠地对待她老人家，于是煞有热情地问她：“什么人来的？”这下挑起了她的兴致，她开始陈述：“做老师的”，“比你小一岁”，“个子不矮”，“家境跟我们差不多”，诸如此类，滔滔不绝。完了老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要不要见见？”我给了她两个字——不用，然后蒙头安心迎接龙年到来。老妈显然非常失望，一声不吭地离被窝而去。事实上，我也真心觉得辜负了她这一番口舌。
这只是前奏。大年初二去外婆家拜年，我本想着回去和那一大帮亲戚欢聚的，没曾想舅父舅母姨父姨妈一个个逮住机会就群起而攻，我毫无还击之力，又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接受批判。“什么时候让老舅坐主桌？”“怎么还不结婚？还在挑啊，眼光别这么高嘛。”“你也差不多了，结婚生完小孩，也好了却你妈一桩心事。”“二十多岁是最适合生小孩的年龄，过了就来不及了。”“虽说男人以事业为重，但也不是非要等有车有房才能结婚啊。”“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不肯跟大家说？”“明年可不许一个人回来了！”真是噼里啪啦应接不暇啊。我这个罪人自然是羞愧难当，只好淋漓尽致地展现沉默是金的性格特色，喝自己的茶，让他们说去吧。
期间表弟的一对龙凤胎在众人间打闹穿梭，两个小家伙成为众人试图说服我的绝佳案例。老妈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我说：“你瞧表弟比你小6岁，两个小孩都会走路了。”潜台词分明是你这衰仔都老光棍了，还无声无息。说起这位表弟，此君原本一度是众亲友眼中标准的衰仔，无限接近“烂泥扶不上墙”的程度，但后来他忽然创造出了一对龙凤双胞胎，实现形象大逆转，尤其是在小孩刚出生那段时间几乎被交口称赞。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表弟初为人父的年龄是20周岁，为此我对亲友们扭曲的婚育观和人生观颇有微词。一个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未到的小屁孩生小屁孩，这事居然值得赞颂？况且，他还远没有能力担起抚养小孩的重任。所以每当亲友们据此批判我时，我总是一副反批评的眼神看着他们。
大年初三晚上，我和老妈大哥大嫂们去堂伯家串门。堂伯为我说了好些好话：“不用担心，时机到了他自然会成家的。”我深表同意地附和道：“就是，有了自然会带回来。”
回来的路上，大哥问我怎么今年没找同学聚，我说没什么，因为大家聊不来了。平时那群家伙在QQ上潜水到快憋死，大半年浮出水面一次，一伙人全在聊怎样生小孩，买什么奶粉好，你家小孩几斤重，我家小孩乖不乖，我们应该怎样培育下一代，云云。天啊，一群男人聚在一起不针砭时弊又不说球赛美女，却一个劲探讨育儿经，这简直有违生命规律。可见婚姻是人生何等巨大的转折，尤其是一个新生命诞生后，你的生命就此被定在了一条路上，这条路已经预先布置好了你所应该完成的事情，其中的角色变化让人猝不及防。
春节假期里总有人问我早上一般睡到几点，老妈抢着帮我回答：“他啊，不是12点就是1点。”我说这不挺好嘛，觉睡足了，还帮家里省了顿饭。老妈当着众人说：“就是咯，难怪你老是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没人管，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不吃饭就不吃饭，想去哪里背起一个包就走，很自由是吧。”我对老妈寻找谴责我的机会的能力佩服得一塌糊涂，而且她说得不无道理——我并非不想爱。歌德大叔说：“哪个妙龄少女不善怀春，哪个青年男子不善钟情”，一语中的。
年后，我不得不面临一个恐怖的事实。老孟的醒世恒言已经蔓延到了曾经与我一条战线的同学身上，他们有事没事就警告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这句话几乎就要成为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