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梦

三月 20, 2018/ 0 评论

作者简介:黄橙,1962年11月生,1982年毕业于福州大学。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厦门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已出版诗集《情圈》、《情人的眼泪》等,散文诗集《命运中的邂逅》、《孪生的心岸》,散文集《踏碎月光》、《一意孤行》。

少女的梦总是瑰丽缥缈,交织着情感与理智、理想和现实的犹豫和执着。广西靖西县旧州一带的姑娘,更是将彩色的梦编成人间最善抒情的“女红文化”,织就绚丽的人生和真实的生活。靖西绣球诞生于壮族怀春少女的绵绵情思之中,从此,那些不着边际的海誓山盟便有了可触可感的贴身信物。至于绣球最终演化成竞技性群体娱乐活动,成为上市销售的民间工艺品,那是后话。

我到西南边陲小县靖西时,正是秋季。然而,季节的变幻对靖西来说,并没有北方植物鲜明的枯荣对比,只是田园风光换了一种秀丽,犹如美女的服饰换了新装。入夜,在县城公园里歌海如潮,一浪一浪的,令人心中也起了波涛。只要不下雨,公园之夜都是如此魅力四射。老的在此寻找青春的记忆,少的在此练习情歌对唱的本领。

当初,绣球文化就是在田野对歌中孕育的。对歌之后,姑娘们将萦怀难禁的相思情化作缕缕金线织绣成喜鹊、仙鹤和花卉,然后在绣球内包裹上象征爱情种子的豆谷,边织绣边哼唱着这首深情的歌谣:“金丝绣球鲜又鲜,千针万线妹手连,哥接绣球胸前挂,条条线把妹心牵。”这样的绣球不再轻飘,沉甸甸的情意只有情郎心知肚明。

而汉族历史上的抛绣球显然要功利、盲目得多。据史籍记载:用五色丝绸扎成的绣球曾是古代宫廷乐队舞蹈用的道具,亦用作女子居室或床上的装饰品。汉族闺秀抛绣球择婿,抛掷的不仅是自己的床上饰物,更是自己的终生幸福。这一习俗始于何时不得而知,最著名的是北宋年间(大约964年)的一次抛绣球。河南洛阳有一个刘姓财主,膝下一女叫刘钰英,要以抛绣球招亲。消息一传出,真是门庭若市。可怜的钰英手执绣球却四顾茫然,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嘈杂得令人眩晕。抛吧,不潇洒,也要跟命运赌一回。此时,吕蒙正衣衫褴缕,乃丐帮一员,桃花运从天而降,委实让他手足无措。惊喜的感觉恐怕要延迟几天才有,因为刘姓财主马上嫌贫而不认帐,钰英却慧眼独具,非他不嫁,弄得吕蒙正受宠若惊。要不是他心理素质尚佳,这一惊可能成病、成疯。那么,这绣球招亲也就不会成为千古佳话了。据史书记载,吕蒙正得娇妻后,为了证明妻子不是明珠暗投,更加发奋攻读,终于考上状元,于宋太宗淳化(990——994)年间和宋真宗咸平(998——1003)年间两朝三次任宰相。这是无数抛绣球中罕见的实例,更多的是招亲之后,绣球成了夫妻吵架时互相打击对方的工具。

壮族姑娘的抛绣球,从不居高临下,而是面对面投掷。歌到酣处,情到深处,才心手并用,球不虚发。在壮族姑娘的豆蔻年华中,抛绣球是最辉煌最激情的乐章。

靖西的老县城在旧州,这里山清水秀,石塔古桥,老街旧巷,一派古典的村镇风光。在一条老街上,家家挂绣球,购者踊跃。如今这里已经是海内外知名的绣球之乡。我见一户人家三代围桌,小女织绣,母亲将谷种缝进花瓣,奶奶再将花瓣组合成球体,分工协作,显然已经产业化。不再像当年融柔情蜜意于一针一线。当古典的爱情信物变成现代的商品时,我们往往不知该说“进步”还是“堕落”。

实际上,在壮乡,抛绣球多年以前就已经从单纯的传情求偶变成了一种竞技性群体娱乐活动。比赛时在草坪中央竖一高杆,杆顶立一圆环,男女两队分列两侧,每次由一男一女手执绣球向圆环投掷,以绣球穿越环心为胜。看来绣球在变为商品之前,还有一个淡化情感的演变过程。

行文至此,忽想到有一种著名观赏植物就叫绣球,为落叶灌木,叶青色。夏季开花,成五瓣,簇聚呈球形,色白或淡红,艳丽无比。绣球花亦是传情之物,好在她不必被人抛来抛去,平添许多俗世的惆怅。(黄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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