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无愧茫茫大地，不负浩浩苍天
周思明/深圳
电视剧《狂飙》于兔年伊始火爆荧屏，为国产影视讨了一个好意头。这部讲述始于千禧年的扫黑除恶故事，以刑警安欣与黑帮大佬高启强斗智斗勇为主要线索。围绕二人身边的，还有正邪双方各色人等。鱼贩子出身的高启强，并非“人之初性本恶”，其人性之恶随着岁月时光更迭而膨胀，并逐渐偏离人生正途。以徐忠、安欣等人为代表的公检法工作者和指导组成员，发现京海市社会治安事件频发的背后，正是以高家兄弟为首的黑恶势力暗中作祟，于是正邪双方展开了长达20年的拉锯式较量。从受众的反馈看，《狂飙》堪称一部市场与口碑双赢的扫黑题材电视剧力作。
《狂飙》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扫黑除恶”是市场经济体制建立以来的一项重要民心工程，关系到人民群众能否拥有一个干事创业和安居乐业的安全环境。黑恶势力是经济社会健康发展的毒瘤，也是人民群众深恶痛绝的顽疾，而黑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则是其赖以生存的土壤。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剧中，个别党员干部、国家公职人员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给社会造成极大危害。京海市长赵立冬、市政协副主席龚开疆，一直与高启强涉黑团伙存在利益往来，收受大量财物，并利用手中职权为高启强集团开发项目“大开绿灯”。而在赵立冬背后，更有省政法委书记何黎明的操纵和指使。高启强涉黑团伙之所以能够做大成势、危害一方，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有上述“内鬼”为其站台撑腰、提供庇护。以徐忠、安
欣、李响等为代表的指导组和刑警人员，坚守崇高信仰，忠于人民利益，通过艰苦细致的摸查勘探，掌握了高启强涉黑团伙的犯罪线索和证据。高启强也看出指导组调查的决心，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他，使出各种解数，企图腐蚀拉拢指导组成员。安欣为探察高启强的罪恶行径，多次主动与其接触，甚至还与他交了“朋友”，但安欣始终对他保持警惕，拒腐蚀永不沾，表现出共产党人的坚定意志和高尚情操。高启强这一路可以说是一部异化史、蜕变史和毁灭史。原本如果他合法经商，也可以逐步走向富裕和成功。但由于他选择了“弯道超车”的违法方式，多行不义必自毙是必然结局。高启强的毁灭与司汤达小说《红与黑》中的于连有相似之处。相比之下，高启强的犯罪手段更残酷、更卑鄙、更阴险也更毒辣。高启强身上聚集着人性的弱点，发人深思。以至于官方最高通讯机构新华社的微评《“狂飙”彰正义，扫黑不“剧终”》据此指出：热播剧《狂飙》落下帷幕，带来的思考仍在继续。
《狂飙》抵达较高的艺术水准。实事求是地讲，《狂飙》并非无懈可击。但与其所收获的如潮好评相较，无伤宏旨。《狂飙》在艺术上的突出亮点，是对典型人物的成功塑造。张译塑造的安欣，出场伊始是一个落寞的背影。正值年富力强的他，却出人意表的满头白发。消瘦佝偻的他，看上去小心谨慎，甚至显得怯懦。但他的眼睛里，信仰之光从未熄灭。看安欣在剧中跨度20年的两张照
片，不难想象扫黑除恶斗争的残酷、凶险、烦难与艰巨。作为人民警察，安欣和他的战友把守护好百姓安危、一方安宁当做毕生使命。孤儿出身的他，凭着内心对正义的追求，在灵与肉、白与黑、义与利的考验和博弈中，坚守初心，勇屹前行。一方面，他要与黑恶势力斗争，另一方面还要随时应对内鬼的使绊。作为正义力量的代表，安欣和他的领导徐忠以及战友李响等，用信仰与战斗迎接光明正义的到来，传递出人民公仆扫黑除恶坚不可摧的强大意志，闪耀着公检法工作者的坚定不屈的崇高理想光芒。有网友说，“张译张颂文一正一邪，飙戏带感，相爱相杀，看点十足。剧情是悬疑向，剧里有烟火气，还是细节派，穿插点搞笑，可看值max!”
张颂文塑造的黑帮大佬高启强，是电视剧《狂飙》中的反派焦点人物。剧中，张颂文把高启强演绎得复杂多面、入木三分，其角色魅力征服了亿万观众乃不争的事实，以至于“建议查查，张颂文不像演的”，成了《狂飙》的名梗。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指出，小说中人物分为扁形人物和圆形人物，前者是能够让读者一眼认出来，或一句话便可描述出来，但“圆形人物变化莫测，如同生活本身一样叫人难以逆料”。刘再复也提出了“性格组合论”。张颂文塑造的高启强，是上述理论的出色演绎与成功实践。
高启强身为《狂飙》中的头号大反派，年轻时在旧厂街一个鱼档卖鱼，是个底层小人物，时不时地还要去报警，告诉警察鱼档市场有人欺行霸市。安欣同情他，是因为看到他身上老实的性格以及责任
感。但随着现实风雨的鞭挞和侵蚀，不甘人后的高启强开始变坏，人性恶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瓶子，在他身上释放出来。值得称道的是，张颂文的精彩演绎，让高启强成为《狂飙》的一个突出看点，为剧集平添了艺术重量。导演徐纪周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到《狂飙》里谁演得最好，他毫不犹豫地说是张颂文。人民网在点赞《狂飙》全员演技时，特别提到张颂文饰演的高启强打破了同类题材反派人物概念化、扁平化通病。可以说，这是对张颂文的充分肯定和至高褒奖。
总体上看，《狂飙》的价值突破，更多体现在典型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值得一提的是，张颂文并未将高启强塑造成一个扁平脸谱人物，而是对他的异化过程、人性裂变、历史更迭，予以了真实、立体、丰满的呈现。换言之，高启强是凸显圆形人物特征或复杂性格的“这一个”。演艺界有句广为人知的金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在影视界历练长达20年的张颂文，在考取电影学院之前，就有7年的五花八门工作经历，汽水厂流水线工人、空调安装工、旅游公司导游……即使从电影学院毕业，也不像他的某些幸运的同学那样，被选中参演重头影视，快速蹿红。屡屡被导演拒的惨痛经历，没有让他就此“躺平”，而是锲而不舍地坚持、坚持、再坚持，最终迎来其演艺生涯的高光时刻。《人物》评价张颂文：“在人生的前43年中，他一路沉浮，始终提着一口气。”没有背景、少有机遇、资质平平，却始终没有
松下那口气，用积极乐观的态度和勤学苦练的实践等待机遇的来临。期间，不断自觉提升自我文化修养，并在《天涯》等刊物发表《在心里点灯的人》等多篇作品。《狂飙》的卷地而来，赐予了张颂文一个喷薄而出的机遇。而他也不负苍天，用二十多年的经验积累、情感体验、蛰伏忍耐，妥妥地抓住了它，最终实现“中年变法”“咸鱼翻身”。张颂文的人生逆袭，也证实了一个朴素的真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文学评论委员会委员，深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