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关于一代人的生长印记和时代刻度
禾刀/武汉
2021年11月6日，在英雄联盟S11赛季全球总决赛中，来自中国的EDG战队历经五小时五局鏖战，终于战胜韩国队夺冠，一时间，无数“00后”加入狂欢的人流，引来老一代人普遍性莫名其妙的目光。2022年6月，第一批“00后”走出高校大门。几乎与此同时，我国第一批“00后”陆航女飞行学员也已开始实装训练。无惧风雨，不畏流言，“00后”正像潮水一样涌向社会的各个角落，谁也挡不住他们的脚步。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叙事。作为计划生育塔尖上“421家庭”（两个老人、一对夫妇、一个孩子）的独生子女，也作为中国经济全力融入国际社会后的第一代幸运儿，“00后”身上无论特质还是短板，必将对未来产生深刻影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每一代人都是时代塑造的结果，每一个个体的思想、境遇、命运都有时代留下的烙印。如何审视“00后”，不仅仅是为更好地给他们画像，同时也是反思社会当以何种姿态包容接纳“00后”，毕竟世界终究是他们的。
诞生于中国经济与世界融合的大时代
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个个时代，都会承受时代飘落的灰尘。在上一代甚至几代人看来，“00后”无疑是幸运的。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加快了融入世界经济体系的步伐，中国经济也迎来了新的高光时刻，可以说，“00后”是充分享受到改革开放成果和全球化红利的一代人。这也意味着“00后”中的大多人不用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为基本生存问题起早贪黑，疲于奔命。
一项针对全国10个省（市）162所中小学生的调查显示，69.7%的“00后”有个人存款，其中存款在5000元以上的23.4%。如同他们的父辈出生后便面对琳琅满目的自行车一样，许多人对拥有手机感觉稀松平常，越来越多的家庭出行已从传统的摩托车过渡到汽车时代。
也正因为“00后”的“多金”，随着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他们早就成为嗅觉灵敏商人努力挖掘的“富矿”。“00后”普遍对互联网有过深入参与，不少人还沉湎其中。前几年的调查显示，饱受社
会舆论苛责的王者荣耀游戏“00后”用户占比超过20%，而时下火爆的抖音、B站中，亦不乏“00后”活跃的身影。随着互联网社交生态的全面深化，越来越多的“00后”坐实上一代人的手机控、低头族、刷屏族三大标签。他们甚至形成了独特的网络语言文化。也正因为沉迷网络游戏，他们与父辈间的冲突时有发生，有的甚至酿成不可逆转的悲剧。
“00后”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们对汶川大地震、北京夏季和冬季奥运会，还有最近经历的新冠肺炎疫情历历在目。最近，他们的目光跟随网络又投向千里之外的俄乌战场。他们的视角与思维具有难以理解的跳跃性。他们可能对自己所生活城市的相邻街道一无所知，但他们可能对万里之遥的一场球赛、一位演员或一位歌手如数家珍，甚至还包括人类对浩瀚宇宙的最新发现。他们热议的话题很多时候可能是王者荣耀里的“王者”，也可能是别的虚拟人物，更有兴致者，以穿着打扮进入角色，也难怪有人称他们是虚拟的一代。这里要特别指出的是，新冠肺炎疫情对“00后”的影响程度是难以想象的，四年大学，很多人的三年在疫情中度过。有的则在人生最关键的高考关键时刻，却不得不接触一个新名词——网课。
还有一个影响虽然不够大众，但却是属于“00后”仅有的特色。在1980年起全国推行计划生育三十多年后，二胎政策终于放开，许多即将迈进大学校门的“00后”，陡然多了一个衔着奶嘴咿呀学语的弟弟妹妹。过大的年龄跨度，让他们不知道该从成人还是孩子的角度去观察思考这样的变化。
“00后”并非没有经济压力，他们会面临上辈所不同的社会困境。房价的高企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事实上也阻碍了“00后”的人生规划，也加剧了阶层固化，尤其对来自农村的“00后”，虽然他们不用再像父辈那样为一纸户口绞尽脑汁，但一二线城市动辄上万或几万一平的房价，使他们很难落地生根，在城市找到归属感。
如果把“00后”比做一粒粒种子，那么这些种子的上面既洒下了时代的光芒，同时也落满了时代的灰尘，他们的生根与发芽，乃至日后的成长与结果，都是社会环境和各种因素综合的结果。
“00后”真的会垮掉吗？
每个时代都有特殊的印记，每个人身上都有时代的标签，只不过上一代人总是习惯以自己的思维去审视下一代，于是关于“垮掉一代”的讨论隔段时间总会卷土重来，只不过对象不断变换，毕竟这样的现象曾经发生在“90后”、“80后”，乃至今天积极参与讨论评价的那些人身上。
对“00后”精致利已主义的指责并不鲜见，事实上这样的现象同样更多地发生在三十多年的独生子女群体身上。甚至也不排除，有的舆论混淆了个人权益与利已主义之间的区别。重视个人权益，本质上其实是社会发展进步的结晶。
需要厘清的是，虽然“00后”生活在物质条件飞速改善的年代，但他们并非如父辈们所想象的那般养尊处优。在父辈们看来，他们赶上了中国融入世界发展快车道的好时代，他们一出生便像是嘴里衔着把金汤匙。但他们也有他们的苦恼，比如曾引起舆论高度关注的新“三座大山”：学习难、减肥难、未来规划难。
学习难不容赘述。“双减”是最近两年的事，而在此前，“00后”出了校门转头便进各类培优机构的现象乃家常便饭，作业更是铺天盖地，睡眠严重不足成了他们的通病。肥胖问题成为他们新的困扰。有杂志曾统计发现，中国青少年变胖速度位居世界首位。变胖的背后固然有物质条件改善的原因，也折射出许多家族停留在传统育子观念阶段，对下一代过于娇纵溺爱，认为吃好喝好便是爱。“00后”未来规划难的原因众多，最主要的是缺乏奋斗目标。父辈们起早贪黑为了全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思维在这代人身上不再适用，优渥的物质条件除了为他们不断寻找更为优质的教育资源，并没有在独立生存特别是独立思维方面提供更为有利的帮助。
“00后”的社交呈现出两极分化特征，一边是热情一边是恐惧。热情者热情似火，在这些人眼里，谦虚低调不再是年轻人的本色，自信果敢才会是他们的追求。他们重视情商的程度远远超过智商，“智商税”的调侃于是应运而生。恐惧者则步步惊心，不敢抛头露面。这些人接过“90后”佛系青年的大旗，早早躺平。他们的社交基本交给网络，其他的便只有一个字，即“宅”。更有甚者，就像日本NHK电视台的纪录片《无缘社会》中的那些人：脱离社会，几乎没有社交活动，在与不在，除了少数几个人几乎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当然，在网络碎片化生存中成长起来的“00后”，同他们的父辈们一样，有不好的也有好的一面。正因为差异性，所以才会招致父辈们的批评乃至指责。社会就是这样，每代人总是习惯向下代人传授那些有时可能不合时宜的人生经验。新浪的一项调查表明，超过半数的“00后”并不认同父辈们坚持的“高考改变命运”观点，特别是那些生活在农村的“00后”，父辈们毕生都在为挣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历史宿命苦苦打拼，而相当一部分“00后”对新农村建设反倒有了不少正面的认识。
“00后”并非全都萎靡不振。全国学联秘书处、中国青年报社与腾讯2018年联合发布的《00后画像报告》显示：89.4%的“00后”认为“成功靠奋斗”，尽管他们也不完全否认“良好机遇”“个人天赋”，这与父辈们更相信社会关系等有着本质的区别。该画像同时还认为“00后”有四大特质，即开放、自我、独立、自信。
前不久，我国福建舰电磁弹射航母下水，25岁的副总工程师瞬间刷屏。而在我们的脑海里还依稀记得，几年前关于“90”后是“垮掉的一代”的热议同今天几乎没有两样。可以肯定的是，如同这位副总工程师，几年后，更多“00后”必将出现在各行各业的重要岗位上。
奔涌的后浪总是力压前浪
2020年的“五四”青年节，看上去与前几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不同，但这天著名演员何冰在B站上的一段演讲《奔涌吧，后浪》在社会上陡然掀起巨大反响。我至今还记得何冰的演说中有这么两句：“不用活成我们想象中的样子，我们这一代人的想象力不足以想象你们的未来”。
物质丰富，阶层分化，价值多元，阶层固化……这些都是“00后”身上出现的新特点，也是他们必须认真应对的时代命题。一代人与一代人之间并没有天然的鸿沟，只是时间拉长了记忆。谁也无法置身所处的时代之外，时代从来不会断档，只不过我们习惯以时间的分割来审视他们。
也不要去担心“00后”是否垮掉。所有关于未来的想象，只是上代人坠入固定思维迷区的某种局限。时代的接力棒总会交给他们，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像今天的父辈们一样，把新的接力棒传向“10后”，然后被新的后浪压在浪底，从而推动历史的潮流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