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黄橙/厦门

如果说岁月给了秋天颜色，那么枫叶无疑是秋日里最绚烂的一种。然而，在辽东，漫山遍野的九角枫、五角枫、红叶李、拧筋槭……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构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斑斓世界。走在深秋的路上，每一种色彩，都成了中国山水画卷中的最美点缀。
五女山，高句丽古城上的云天霞光

在中国诸多名山中，五女山的名气不大。对于中原大地来说，位于辽宁桓仁县境内的五女山算是偏居一隅，有点顾影自怜的模样。不过，只要趋近打量过它的人，就会目眩神迷，永世不忘。

五女山高峰才804米，不算伟岸，其山型却妙不可言，山顶几近平坦，南北长1500米，东西宽300～500米，四周皆为峭壁，是天然的城池模样。也难怪公元前37年（汉元帝建昭二年），北扶余王子朱蒙会看中此山，派兵因势修城，没费太大力气，就建成了可屯兵万人的山顶城廊，马上自立为王，建立高句丽国。五女山也就成了高句丽的开国都城，史称“纥升骨城”。40年后，高句丽第二代王才将都城迁到今吉林集安。

如果五女山仅有那些古城墙、古军营遗址、古井等陈年旧迹，估计也不会游人如织。一年四季，五女山春花夏绿、秋叶冬雪，换了一套又一套服饰，不换的是一如既往的俏丽。尤其是到了深秋时节，五女山简直就是艳情万千的山峦。以枫树、山毛榉、柞树为主的落叶树种都浓妆艳抹，时而在云雾之中，时而在明媚阳光里展示着妖冶姿容。真不知两千年前那个英俊的王子到底是看中了五女山的美色，还是看中了它的险峻易守。

人可以恃才自傲，山亦可恃美自赏。要是不让人爬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怎么对得起融自然美景与人文遗迹为一体的奇观呢？五女山上没有捷径，上山下山只有两条道，都险陡难攀。从南面上山，要过一隘口，攀三十二盘弯道；从西面上山，要走十八盘古道，过天昌门……

不过，每一处天险的一角，都会有一簇红硕几枝鹅黄，作为你辛苦流汗的奖赏。攀登一线天的印象十分深刻，山路陡窄，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关口，直爬得我头晕目眩，仰望狭缝天空，竟满是五彩缤纷的枝叶，多么惬意的瞬间啊！到了山顶，脚踩着干枯落叶，眼望着漫天的叶红、满地的苇白，心里只想到一个字：“值！”怎么辛苦都值！

在五女山上，可陶醉的不仅仅是层林尽染，站在东端峰巅“点将台”上，遥望桓龙湖上烟波浩淼，有一股豪气从心里升腾。对历史遗迹感兴趣的人，山顶的残坦断壁、古池破庙……都可以发发思古之幽情，那两千年前的高句丽人都怀着怎样不可思议的理想呢？

青山沟，山路上的万千枫情

辽东的秋景这样动人心魄，是我万万没料到的。长途客车从本溪地界开进桓仁地界时，我真想跳窗而出，因为层林尽染，所以心灵尽染。次日从桓仁到宽甸的青山沟，又有“跳窗”的冲动，好在这次是自己包车，可以随叫随停，将心灵在枫林中浸染一遍再上车。

青山沟是国家自然保护区，内有三个景区，分别叫青山湖、虎塘沟和飞瀑涧。听说有一帮画家早就在青山湖畔自发建了一个村庄，以方便每年到这里写生，没想到有好事者也将它列为一个景点。失去清静的地方还会是画家向往的地方吗？

我的赏秋重点放在虎塘沟，虽然沟口也用水泥上画树皮弄了点小建筑，但一进沟口就是原始生态，幽幽深谷间，像模像样的“黑熊望月石”，没多少水却依然委婉流淌的“九曲天水”，还有藏得更深的“虎啸瀑”“仙姑瀑”“黑龙泉”“老虎背”……总之，这条需要花费一个多小时才能走到尽头的崎岖山谷，仿佛要将人的体力耗尽才善罢干休。

好在我不是来锻炼身体的，是来看万山红遍的，或者我就像一个唐宋时期的郎中，到山中采草药来了。我不急，可以随时停下来，在树丛中判别着红、桔红、紫红、黄、桔黄、紫、绿等色彩斑斓的树是兄弟呢，还是邻居，或者是彼此连亲戚也扯不上的树种。我特别喜欢在逆光下看红叶，因为这样的红硕才是最亮丽的，连叶脉的纤细都看得无比清晰，就像被白皙皮肤里透出的青细血脉所吸引，我喜欢这样美妙的纹路，感觉带给我们的是生命最隐密的信息。

在“九曲天水”前，我坐了很久，喜欢这里的习习凉风，喜欢夕阳打在山顶一角的温暖，我能想象到那些本来就艳丽的枫叶在阳光下的那种相得益彰的愉悦。有一对恋人，在小小瀑布前换来换去地拍照，偶尔还让我帮忙，将这一刻的美好摄入镜头。其实，这时的阳光已经离开了瀑布，光线不好，但他们的青春和快乐本身就是很好的光影。

从虎塘沟到飞瀑涧的路上就是一幅无限张开的迷人画卷！有一簇簇的红艳，也有星星点点的嫩黄，司机说有一些成片的黄叶是核桃树叶。公路边上就是一条清澈溪流，无比快乐地映衬着青山沟的每一寸俏丽。当景致很美的时候，我便会叫司机停车，我知道不能让这样迷醉的美景稍纵即逝，我要与这美景磨蹭到天黑。

关门山，秋风里的五彩湖

新的一天开始了，我到了本溪。本溪以水洞著名，近年来又冒出个关门山，以秋天的七彩交织，弄得城里人一愣一愣的。呵呵，这“闺女”咋越变越俊呢？

说来也不神秘，人家本来就俊嘛，只是以前大伙都奔名山大川去了，累得几乎趴着回来，才发现原来自家门口漫山红叶的秋景才叫好看！关门山多姿多彩，说明白了也不神秘，就是因为树种多。漫山遍野的九角枫、五角枫、红叶李、拧筋槭……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构成令人眼花缭乱的斑斓世界。

在关门山的月台子景区，有一棵色若红花，稠密如云的“枫树王”。树下石碑说明：“枫树王”树种为槭树。奇妙的是这棵树上的枫叶有五角、七角、九角、十一角和十三角之分，我想大凡能“称王称霸”的必有其与众不同之处。

我坐着景区电瓶车将关门山多个景区浏览了一遍，最让我倾心的却是五彩湖，本来只是一汪波澜不惊的碧水，却因为层林尽染而变得花枝招展，水上水下互相辉映，山风吹过，水下的风景就梦幻了起来，看景的人也以为自己不像在人间。

还可以租一个竹筏，自己撑篙于五彩湖中，想来是一桩美事，然而，真的下湖去操纵竹筏才知这绝非易事。不过，想开点，就坐在竹筏上随波逐流吧，不漂也无妨，在这样缤纷的山谷间、湖水上，睡一觉做的必定也是美梦。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行走86国，出书23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