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纪柳/深圳

福尔摩斯的故事从诞生之日起，在此后的一百三十多年里，一直是个长盛不衰的话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在19世纪末由英国侦探小说家阿瑟·柯南·道尔塑造的形象，甚至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英国皇家化学学会在2002年10月16日授予福尔摩斯荣誉研究员称号，这是第一位获此荣誉的虚构人物。当然，你还可以写信给这个大名鼎鼎的侦探，向他致意或是请教问题，据说当你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也许大侦探的回信就来了。地址如下：Mr. SHERLOCK HOLMES 221b Baker Street London, NW1 6XE United Kingdom。在伦敦，每天都会有大批游客络绎不绝地来到上述地址，游览福尔摩斯博物馆，这个成立于1990年的展馆，完全按照小说的描述布置摆设，一些小说中提及的情节也有所表现，福尔摩斯的真实性似乎是无可置疑的了。

柯南·道尔在《真实的福尔摩斯》中说，他是根据他的医学院导师约瑟夫·贝尔教授的原型创作了福尔摩斯这个形象。贝尔教授所表现出的讲究实验、注重观察、拥有丰富的专业知识等特点，都在福尔摩斯身上有突出的体现。在福尔摩斯系列的第一部作品《血字的研究》中，华生给福尔摩斯梳理出的最初印象，几乎是一个误导。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故事的发展，福尔摩斯的形象开始丰满起来，他那鲜明的个性，随着他经常使用的那些道具，一起载入读者的记忆中。就是在《血字的研究》中，作者通过福尔摩斯和华生的交流过程，写出了他的思考与推理的方法——“我已经对你说过，凡是异乎寻常的事物，一般都不是什么阻碍，反而是一种线索。在解决这类问题时，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能够用推理的方法，一层层的回溯推理。这是一种很有用的本领，而且也是很容易的，不过，人们在实践中却不常应用它。在日常生活中，向前推理的用处大些，因此人们也就往往容易忽略回溯推理这一层。如果说有五十人能够从事物的各个方面加以综合推理的话，那么，能用分析的方法推理的，不过是个把人而已。”福尔摩斯告诉华生：“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如果你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他们就会告诉你接下来的结果。他们默默地对事情的经过进行综合分析，通过取舍，就能得出结论。只有少数人，如果你把结果告诉了他们，他们就能通过他们内在的意识，推断出造成这种结果的每个步骤是什么。这就是在我说到‘回溯推理或者’‘分析的方法’时，所指的那种能力。”

在《波希米亚丑闻》一案中，华生一直惊奇，为什么他们同时看到同一个现场，福尔摩斯却可以发现问题的所在，而自己却丝毫未觉。福尔摩斯对华生说：“你是在看，而不是在观察。两者的区别很明显。”他认为“在没有事实作为参考以前妄下猜测（论点）是个很可怕的错误。感觉不正确的人总是用事实去套自己固有的猜测（论点），而不是按正确的方法、根据得到的事实来推导结论，看它能否吻合已得到的事实。”

总结一下福尔摩斯的几个特点：注重现场勘查；对各种实验的偏好；对相关案例的重视与熟悉；善于观察、归纳与推理；对隐藏在事物背后因果关系的关注。福尔摩斯的这些特点，几乎都可以在英国经验哲学家那里找到依据，例如，霍布斯认为哲学是关于可能有的原因或产生的知识，这是由首先认识到它们的结果而得到的。休谟也强调，一切关于事实的推理，似乎都建立在因果关系上面。著名哲学家罗素指出，英国哲学就是紧密地遵循着科学中经验性研究所用的方法，以零打碎敲的方式探讨一大堆细小的问题，而且当它真要提出一些普遍性的原则时，就让这些原则去经受直接证据的考验。这些特点体现出的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狐狸式智慧——注重积累一点一滴的经验与智慧。

与狐狸式智慧相对应的是刺猬式智慧，基本上欧洲大陆哲学大都属于这个类型。其主要表现是以一种观点或方式来面对复杂的世界，力图简化处理复杂的事物。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就是典型代表。我们的中医所采用的阴阳和脉络理论也大概属于刺猬式的，而当今世界普遍采用的西医，则属于典型的狐狸式智慧：强调临床，实证，由最初的基于器官诊治，发展到细胞组织、基因，呈现出一个不断积累、发展、迭代的过程。

如果沿着这个思路分析，那么福尔摩斯就是英国经验哲学最好的阐释者。他在侦破案件上的成功，当之无愧是英国经验哲学的代言人。在他身上，可以看到英国经验主义大师的身影：培根、霍布斯、贝克莱、洛克、休谟。在很多方面，他甚至更像斯宾塞。纵观福尔摩斯的一生，他的成功一方面是得于他拥有的智慧与经验；另一方面，他在办案过程中采用的司法科学及演绎法推理方法，源自英国经验哲学的传统，就像是由历代英国哲学大师精心培养的一个杰作。在作者的笔下，福尔摩斯以其“卓越贡献”，恰好成为英国经验哲学最杰出的代言人。

由4部中篇、56个短篇构成的福尔摩斯系列小说（国内版本多而杂，翻译质量参差不齐，福尔摩斯系列小说。推荐群众出版社的三卷本和新星出版社的九卷本），可以说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近半个世纪大英帝国的百科全书，在这里间接学习一些英国经验哲学原理，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关键是那些智慧对你来说会终身受用。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现为深圳福田图书馆“一间书房”领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