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里的江湖
文 浓香/北京
令狐冲说想退出江湖，任我行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写字楼里也不例外。写字楼的江湖，不是衣带飘飘，不是武林高手的华山论剑，不是俊男靓女的暗恨情仇，不是铁血男儿的两肋插刀。可以说都不是，也可以说又都是，为什么?说不是，是当今写字楼里的世界是时髦衣装，夹杂英语和汉语的不凡谈吐，以及自命不凡的业绩事业光彩……绝非虬髯大汉的震天一吼。说都是，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骨子里的争斗一点也没有减少，十八般武艺、三十六计以及老子、鬼谷子，乃至毛主席的战略战术都被娴熟者反复运用。不见刀剑而寒光自现，不闻凄厉而败者滴血。
写字楼里的江湖，依旧是人的江湖，更是事的江湖。江湖在市井，在庙堂，在闹市，也在写字楼。小街边巷的小酒馆里，店小二吆喝着好酒有卖。食客们吩咐下去，一斤牛肉半斤酒，满上好酒随老碗，一抬袖一仰头，好不快活！写字楼里的忙碌身影，有时会被爸爸们骂成孙子，有时会因方案通过喜不自禁。待夜幕降临，卸下保护壳，才发现，生活本身就是江湖！从踏入写字楼那一天起，外表炫目的光环背后，也许很快会被工作中的重压、挤压、自压占据整个心灵；也许没完没了的报表、统计、报告，令成就感荡然无存；无穷无尽的会议、头脑风暴、协商，“白加黑”和流水线工作，让许多人的青春只剩下残存的呼吸和对睡眠的渴望。身累，其实仅仅是江湖的小程序。在此等江湖中，从小爬虫起飞，如何越过层峦叠嶂，达到公司的中层、高层，是江湖人的美梦也是噩梦，却也是不得不面对的梦想。
有人总结出写字楼生存“八法”和斗战胜佛“七十二招”。生存里面有学问，比如装孙子，身段低得堪称白领太监、高跟宫女；嘴皮子功夫，奉承话、挖苦话、暗藏杀机的话、离间话、骂人话等等，任意切换，信手拿来，拍得领导美上天、恨得同事锉碎口中牙；酒桌上的江湖，三中全会、半夜不醉……觥筹交换间，眉飞色舞间，真话醉话间，谁个分清，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高手气场强大、左右逢源、四海朝奉，弱者插不上话、接不住招，只有被戏虐、被喝酒的地位，落荒而逃者酩酊大醉，吐得翻江倒海却毫无战果。君不见，每一张同事聚会自拍的后面，都是风云诡谲，都是遍地陷坑，都是尔虞我诈，都是斗鸡斗鹅……看着傻大姐一脸幸福，看着傻小子一脸蒙蔽，你感叹你无语你赶紧回去洗洗睡吧，江湖非你所足。
写字楼里的江湖，坑人的伎俩大多是一种错位感。外表的正人君子与阴暗小人的奇妙结合。多少新手被表面的谦谦君子风迷惑，或任其摆布成为棋子走卒，或挡枪扑火却招人责骂；或被耍弄，干活使劲却奖励提拔全遭无视，最悲催的加班成了狗却没有狗粮；或呈巨婴状态，傻傻的成为笑柄，默默扛起娱乐同事的重任。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冠冕堂皇与苟且交易的错位，让有的人1秒脑子转半圈，有的转一圈，有的转三圈。于是各种眼花缭乱、神采飞扬成为喧闹一景，有热血沸腾者、有佩服五体投地者、有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者，然而，当一切泡沫炸掉，“转三圈”的升迁腾达而去，绝尘不顾；聚敛无数抱得美人而归，眼不斜视。而那一地的狼藉，就是江湖里的那一抹斜阳。
这就是江湖，写字楼里的现实江湖。许多人每天面对的静静的充满咖啡味道的江湖。沧海一声笑，笑在心里边；滔滔两岸潮，潮在眉目言语间。也有侠士，虽不仗剑而行，但却侠肝义胆。遇到不公平的事件，也有利目喧嚣者的抗争，也有不计后果卷铺盖卷走人的豪气，也有精心谋算小心筹划的大获全胜。但公司里最多的，却不是侠客，而是看客。看客，是中国历史的天头地脚和字里行间，虽然不见正传，但却是无数的背景和无数的关节所在。看客的眼神是复杂的，有同情，有冷漠，有静观其变，有高深莫测。没有看客，江湖是一派天真；有了看客，江湖是看不透的雾霭。
写字楼里的江湖，也并非没有正能量。但是正能量在利益纠结、个人算计面前，往往需要韬光养晦，需要进一步退三步。其实每一个人心底都是一杆秤，称得了同事的所作所为，也明了自己的四两半斤。身处“写字楼”的人们，如果不是“棋手”，那便只是里面的一只“棋子”，有时又可能既是“棋手”又是“棋子”。即便这些“写字楼”被装饰成了全开放的办公空间，周围充满创意工具、创新案例和身怀绝技的同伴，你也只会缩在自己的隐形格子间里。
曾经浮舟沧海长歌痛饮，而今立马昆仑豪情犹在。其实只要心不变老，江湖就不会老。人在江湖，听过最大气的一句话就是：我敬江湖一杯酒！写字楼里的江湖，令人神往，却不必当真，不必羡慕，也不必装逼。
毕竟，江湖，无处不在。